按照我這大半生的經歷,我把我的人生比喻為“黃、紫、黑、白、紅”的“五彩人生”。
我是一個不善言語、不愛交際,但熱愛學習、喜歡創新的人。1950年初,穿著一身黃軍裝的我,被派到農村當第一任鄉長,萬萬沒想到在那席卷全國的“大躍進”“三反五反”“四清運動”及“文化大革命”風暴中,我突然被打成“反攻倒算分子”“反動學術權威”的“黑色”人物。直至風暴過后天晴了,終于被洗“白”。
先從我早年的生活說起吧。
1933年,我出生于安徽省合肥市,原名胡德康。1949年7月參加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1950年3月穿上黃軍裝,作為中共皖北區黨委農村工作隊員,被派至皖西六安縣馬頭區黃莢鄉當代理鄉長。
作為新中國農村基層政權的“掌門人”,我主要從事建立鄉政權、剿匪反霸、抗旱防汛和征糧支前等工作。在新中國空前火熱的建設熱潮中,我以極大的熱情投身工作。
1951年l月,因表現優秀,調升至皖北區行政公署清理敵偽物資委員會任秘書兼會計。1952年2月,以優秀青年干部身份參加安徽大學干部學習班的學習。1954年8月,以礦井建設專業畢業于淮南工專土木工程系,獲“優秀畢業生”稱號并留校任教。1956年9月,以進修教師身份,主修鑿巖爆破、鉆爆器材和爆轟燃燒噴氣動力學、巖石力學與支護、礦井設計、礦山建筑等學科,結業于北京礦業學院蘇聯專家主教的礦建研究生班及北京工業學院火炸藥學習班。
我從北京礦業學院和北京工業學院結業后,依次在合肥礦業學院、合肥工業大學、淮南礦業學院、山東礦業學院工作,肩挑教學、科研、管理與社會服務4副擔子,主擔礦建和采礦專業本、??婆c研究生的教學以及自創研究所與實驗室的行政管理等工作,共計培養或參與培養本科生、研究生、實驗人員、在職工程技術干部兩萬余人。同時,我一直兼任國家級或省部級第一至第九個“五年計劃”有關重點科研或重大科技攻關項目業務與組織負責人,作為國家“三部”(煤炭部、冶金部和一機部)關于立井建設科技聯合會戰項目和全國全面推廣國家重大科技成果項目——光面爆破、錨噴支護技術領頭專家,從事以爆炸爆破科技為中心的建礦井、采礦石、開道路、挖基坑、打隧道等各種礦巖土石開挖、危害防治工程技術及其配套器材的研制試驗工作。此外,還被調從事了3年小型火箭及燃料研試、人工降雨驅雹和核科技等尖端科研,共計為主完成各類科研上百項,寫成論文、技術設計、研究試驗報告、專著、教材等1000多萬字,其中具有專屬保密性的研究報告、技術設計和未公開出版的教材講義就有五六百萬字。
在20世紀80年代,我領頭或參與創建了中國煤炭學會爆破專業學會、中國民用爆破器材學會、中國煤炭工業勞保學會火工品專業委員會、中國力學學會工程爆破專業委員會、中國巖石力學與工程學會巖石動力學學會、中國工程爆破協會、山東省爆炸力學與工程爆破專業學會等7個一二級學會以及1個研究所和現代化安全爆破與建井測試培訓中心、3個教學科研實驗室和1個爆破器材制造廠,并同時兼任這些單位的負責人。
建礦井、搞爆破,不同于從事一般的土建工程,既十分危險,又極富挑戰性,想加入此行業,沒點“玩命”的膽魄和“苦行僧”般的鉆研精神是不行的。一旦入了此行,每當某項研究或試驗獲得成功的那一時刻,又會有一種特別沖動、特別刺激的感覺,這種感覺逐步升華為強烈的事業心、使命感和自豪感,從而使得工作熱情和干勁就像雷管和炸藥那樣,能量蓄足,受少量動能刺激就能急速爆發做功。所以,自從我選擇了建井和爆破行業后,就一路無怨無悔地向前奔進,刻苦鉆研,“玩命”工作,不把“硬骨頭”啃下來誓不罷休。
在20世紀50年代初期,我剛開始學習建井和爆破專業的時候,我國乃至整個世界的能源行業大都處于起步的狀態。一方面,新中國成立后,人民生活必需的煤炭等各種礦產資源非常匱乏,急需大量建井,開發礦業;另一方面,新中國成立之初,國內外戰爭仍在綿延,軍用物資必須優先供給,民用爆破與建井必須大量使用雷管、炸藥、坑木、礦用鋼材等,而TNT(炸藥)、木材和鋼鐵的匱乏,使工作難于開展。另外,當時的建井與爆破科技特別原始落后,勞動條件與環境又極端惡劣,不僅勞動效率極低,施工質量極差,而且人身傷亡事故和工程事故頻發。
鑒于此情,我以特別強烈的愛國熱情和較高的人性感悟,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行業。
1953年,我還是一名學生,曾經領導一個科研組,在校園和淮南煤礦做了很多次研究試驗,初步在國內外領先發現并克服了經常造成炮孔爆破瞎炮殘炮事故的“管道效應”現象。這種在炮孔中用雷管獨點起爆藥卷只能傳爆有限長度的現象,不僅嚴重降低了爆破效率和工程速度,浪費勞動力和鉆爆器材,增加施工成本和額外工作量,而且經常造成傷亡事故,嚴重限制了爆破手段的應用。
由于初步認識了炸藥爆轟化學力學機理的現象,我在研究生班的寒暑假中,進行“巖巷大直徑炮眼爆破快速掘進試驗”“毫秒間歇(微差)爆破的初步研究”“紙殼工業雷管和廉價礦用炸藥的研制”“新型鉆孔破巖機理和機具材料的研究”這4項科研(后來被收作高等教育部和燃料工業部重大科研項目),奠定了我一輩子用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從事全面改革建井、爆破和各種礦巖土木工程面貌的教學、科研及其成果推廣應用工作之基礎。
在廣泛探索研究的破巖鉆孔方法中,具有創造性的是根據沖壓噴氣式飛機和火箭原理,研制并試驗了反向推進式的高溫高壓燃氣射流鉆孔機,簡稱噴氣鉆或火箭鉆,其鉆頭實際上主要是一個潛孔式的沖壓噴氣發動機,或前面帶有拉瓦爾噴管的火箭發動機。前者的動力源就是作可燃劑的煤油和作氧化劑的壓縮空氣,其主要機構就是一臺空氣壓縮機通過鉆桿外管向鉆頭燃燒室供給氣態氧化劑,同時它又作為煤油儲缸內活塞,推動煤油通過鉆桿內進入燃燒室的推力源,另外它還作為鉆桿向鉆孔內推進和旋轉鉆頭的動力源,而火箭鉆則是按照液體火箭原理改進設計的反進式微型火箭機。
為了提高孔底破巖效率,我還創造性地設計了兩個機構:一是在噴氣出口處加裝了耐高溫的喇叭形拉瓦爾噴管,加大其噴氣速度和溫度以提高熔石速度;二是在噴氣口外圍加裝了一圈噴射冷水的裝置,以實現驟熱驟冷裂石并冷卻鉆頭鉆桿和沖出巖渣的功能。
1958年暑假,這一研究成果在實驗室進行初步試驗后,立即在校內外引起轟動,有關社會報紙做了醒目報道,因而引起了上級領導的特別重視。我一時變成了“大紅人”,上級領導專門找到我,將我調到了神秘的“第一研究室”,專門從事火箭及燃料研究工作。
選自《科大故事①》(2016年9月出版)(講述:胡峰 整理:信永華)